拾麦穗 乡村记忆之11
我们三队种菜，四队农业队，大体上以小河为界，西向过石拱桥，依然是菜园子地，这条直通四队五队的路，将近半里是肥沃熟地，世世代代马姓人家年年浇灌肥水而成的。沿小河泥坎堤南进，距汉白公路五十米处有一土坎，高一丈，坎上几亩才是四队的水田，由河边直到四队的小队屋处。说到队屋，五个生产队几乎在一条水平红上，都是距离公路不到百米的，也是小队四五十户居民的中心地带，二层小楼从北朝南，侧边多牛棚猪圈，门前一大场院，黄泥细细粉碎，淋水后层层撒掩，干后其硬似铁，平整如镜，用来晒谷晾麦却是最好的。农业队在收获时节，自然是堆积如山样的稻草麦杆，二队三队是菜队，队屋场也给他们借去，堆积着草草杆杆的。我们蔬菜队，吃得是贸易粮，一种绿皮本本，与县城的居民红皮本本不同，他们是商品粮，低价，米在粮食中的比例较高；我们贸易粮，价钱略高，买粮时搭的米比例极低的。是不必种粮食一类庄稼，主要是蔬菜，公路以南的薄壳壳地，经过年年肥水浇灌，依然如故，就种上懒人蔬菜了。洋芋，菜籽，劳豆子，葫芦，冬瓜什么的。总产量高而少占劳力。
放麦忙假，多数是七天，一个星期的假。我们蔬菜队伙伴们是最高兴啦，农业队的同学，参加小队上的劳动，高年级的得割麦，一天一个工分，如果队长看到你割麦快，几乎比得上大人的，算一分半，那也只可能是第一天。第二天开始，累得腰酸背痛的，挥不动刀，又成为一分工啦；后几天一点也动弹不得，就不再记工分。只有小学毕业的男生，参加队上劳动才给一分工到一分半，以后年岁渐长，才慢慢加上半分一分的。低年级的，在老人带动下，一排排的展开，距离割麦十多米，如扫地一样，齐齐整整地，在地面拾麦穗。这些麦穗以斤两算，是一斤还是两斤一分钱？折合成工分，那是十几斤了。前面割麦干净利索，后面几乎不存在多少麦穗，一排排伙伴“一”字雁形展开，每人眼睛盯着两米三米的地段，拾捡着就站到割麦的身后了，看见他们手边落下的麦穗，一步抢上前，捏在手上，转身递到背的挎篓里。就如一场电影，拾麦穗的队伍，一步步进逼割麦的，双方最终粘贴着，汇合在一条线。就算是这样，拾麦穗的，眼灵手快的，也得三四天，才能挣到一个工分的钱吧？那也是一毛多呢。
我们蔬菜队的，却不用参加麦忙。队上没有麦田呀，没有什么事可做的，忙假是不布置作业的。我们紧紧跟着农业队拾麦穗队伍后面，也提着一个小竹筐，距离他们二三十米左右，拾麦穗。
远点，再远点，他们的队长吆喝着，不准走近了。我们又稍稍退后几步，开始时，是三条线，农业队的伙伴在中间，割麦的在前面，三支队伍呈阶梯状，相互之间隔是成倍增加的。那时也几乎是拾不到一粒麦穗的，只有中间的队伍一步步挪移到前面，与割麦的重合时，脚步一点点变快时，才是我们发挥能力的时候。忙碌于从割麦者脚下抢麦穗的，忽视了自己脚下一穗两穗。天色渐渐暗黑，天气晴朗时，就放工了；我们又一次全面扫视麦地，一茬茬麦垅拨弄一下，看看有没有丢失的。如果播报天气有变，或者近日天气阴沉，割麦的队伍就不会停止，家里人早早送到田头一大海碗饭，黑瓷大碗，我们得两只手捧，才能托起的。平时那是来客时，盛汤用的。大人们三口两口拔完饭，伸个懒腰，惬意地嘀咕两声，抓起地上的刀，一条线又一步步前移。
饥肠辘辘地我们，早早地撤退到小河边，拾捡的杂草柴火麦茬杆，堆积在一块，把麦穗放在上面，点上火。火苗飘荡着舔舐着麦穗，吡吡啪啪轻微声响，那是薄薄的麦粒壳剥落声，柴火燃烧麦杆的哔剥声。火不能大，猛，也不能太小。太大，嫩嫩地麦粒焦黑成灰，太小，又烧不熟。看见麦穗外壳几乎全黑，就差不多啦。捡起麦穗，烫手的很，两只手转来转去，不停的吹气，降低热气。然后双后一合，搓板上洗衣样，来回几圈，麦粒全落在掌心上。扬手吹气，麦壳灰四散空中，扔在嘴里。略带热气的麦粒，淡淡地麦香，还有一丝泥土味，越嚼越甜。一捧两捧的麦穗，串串搓开成粒，把把送到口中，爬在河边，钻进水里猛喝一气。抬头时，相互看一眼黑黑的嘴唇，扬起手，也是黑漆漆的。凉凉的河水，暗暗的夜色，高坎上低低吆喝声不时传来，不知是谁扯起嗓子唱：“我是公社小社员咧，手拿小镰刀哇，肩背小竹篮呀，放学以后去劳动，割草积肥拾麦穗，越干越喜欢……”歌声中，我们再次跟在队伍后面，闪动的火把，晃荡的人头，零星的雨点，越来越多的麦穗，我们的剪子终于再也绞不断麦杆啦，是不停的剪动造成的吧。毕竟一天又一天的拾麦穗，把穗子以下的杆剪去，也是很伤刀口的。张口咬住麦杆，便劲一扯，把穗子放进背篓里，唉呀一声，不知是谁，我的牙齿掉啦。是上牙还是下牙呢，伙伴问，下牙就丢在屋顶上，上牙就扔到床底吧，过几天，就长出又白又硬的刚牙呢。
雨点渐大，终于密集起来。我们无奈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夜空，身上水淋淋地，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的。赶紧回家去，得洗个热水澡咧。
拾到的麦穗，晒干后，粉碎成面粉，蒸的馒头特别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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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文史武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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