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风云：马援出征五溪蛮，瘴疠交侵难施展
南匈奴奉藩称臣，汉廷上下，共相庆贺。忽由南方传来急报，乃是武威将军刘尚战殁蛮中。
话说洞庭湖西南一带地名武陵，四面多山，山下有五溪分流，就是雄溪、樠溪、酉溪、潕溪、辰溪。这五溪附近，统为蛮人所居，叫作五溪蛮。相传蛮人是槃瓠种，槃瓠乃是犬名。古时高辛氏帝喾屡征犬戎，犬戎中有个吴将军勇敢绝伦，无人可敌。帝喾乃悬赏购募，谓有人能得吴首，当配以少女。部下尚无人敢去，独有一犬，为宫中所蓄，毛具五采，取名槃瓠，它虽然不能人言，却是能通人性，竟潜至犬戎寨下，啮死吴将军，衔首来归。帝喾以犬虽然有功，究竟人畜两途，不便践约，还是少女为父守信，自愿下就槃瓠。槃瓠负女入南山作为夫妇，生了六男六女，互相配偶，辗转滋生，日益繁盛。历代多视为化外，听他自生自养，只有他出来骚扰，不得不用兵征剿，稍平即止。建武二十三年（公元47年），蛮酋单程等又出掠郡县，由武威将军刘尚奉诏往征，沿途遇着蛮众，一击便走，势如破竹。刘尚以为蛮众无能，乐得长驱深入，好乘此捣穴平巢，谁知越走越险，越险越艰，满眼是深山穷箐，愁雾浓烟。此时正是建武二十四年（公元48年）春季，天方暑湿，瘴气熏人，军士不堪疲乏，刘尚亦自觉难支，正拟回马退归，忽蛮峒中钻出许多蛮人，持刀执械，蜂拥前来。那时，刘尚不及奔回，只好舍命与争。怎奈蛮众四至，数不胜计，霎时间把刘尚军围住，刘尚冲突不出，力竭身亡；手下都被杀尽，无一生还。蛮众得了胜仗，愈无忌惮，便出寇临沅。临沅县令飞章告急并陈明刘尚败殁情形。光武帝又遣谒者李嵩及中山太守马成引兵前往，虽得保住临沅一城，终究是担心刘尚覆辙，未敢轻进。光武帝待了数月不见捷音，免不得与公卿谈及，面有忧容。伏波将军马援已自襄国还朝，闻得蛮众不平，复向光武帝前，自请出征。光武帝沈吟半晌方与语道：“卿年已太老了！”马援不待说毕，便道：“臣年虽六十有二，尚能披甲上马不足言老。”光武帝仍然沈吟，马援急欲一试，便走至殿外，取得甲胄，穿戴起来，再令卫士牵过战马，一跃登鞍，顾盼自豪，示明可用。光武帝在殿内瞧着，不禁赞叹道：“矍铄哉是翁！”乃命马援出征。带同中郎将马武、耿舒、刘匡、孙永等人，并军士四万余人，经秋出发，故友多送马援出都，马援对谒者杜愔道：“我受国厚恩，年老日暮，常恐不得死所，今得受命南征，万一不利，死亦瞑目；但恐权豪子弟，在帝左右，或有蜚言，耿耿此心，尚不能无遗恨呢！”杜愔闻言，也觉得马援语不祥，惟不便出口，只好劝慰数语珍重而别。
看官应知，马援前次北征，曾规诫梁松、窦固二人，二人不能无嫌，其实马援与二人，积有嫌隙，尚不止为此一事。从前，马援尝有疾，梁松往马援家问候，直至马援榻前下拜，马援高卧如故，不与答礼。及梁松去后，诸子并就榻问马援道：“梁伯孙系是帝婿，贵重朝廷，公卿以下，无不惮梁松，大人奈何不为答礼？”马援慨然道：“我为梁松父友，彼虽贵，难道可不识尊卑么？”诸子才不敢再言。但梁松即从此恨马援。马援有兄子马严敦喜讥议廷臣，马援引为己忧，当出军交阯时，亦尝致书诫勉，教他谨言慎行，勉效龙伯高，毋效汪季良。龙伯高名述，当时为山都长；汪季良名保，为越骑司马。会汪保有仇人上书，劾汪保蔽群惑众，并连及梁松、窦固，说他与汪保交游共为不法；一面觅得马援诫兄子书，作为证据。光武帝览奏后，召责梁松、窦固，且示及马援书，梁松、窦固叩头流血，方得免罪，但将汪保褫职，擢龙述为零陵太守。自经此两番情事，梁松与窦固并皆嫉马援，梁松且尤甚。马援亦知两人挟嫌，恐他从中谗构，故与杜愔谈及后患。不过因皇命在身，未遑他顾，所以引军南下，冒险直前，途中饱历风霜，到了下隽，已是腊尽春来的时候。马援在下隽县城中度过残年，即派人探明武陵路径，计有两道可入，一从壶头山进去，路近水险；一从充县进去，路远地平。中郎将耿舒谓不如就充县进行，较为妥当。马援却拟舍远就近，免得旷日费粮。将帅各持一议，再由马援上书奏明，无非说是急进壶头，扼贼咽喉，成功较速等语。光武帝当然从马援，复诏依议。马援遂由下隽出发，行至临乡，距壶头山约数十里，蛮众已闻马援将至，出来堵截，被马援驱杀一阵，斩获至二千余人，蛮众四散，尽向竹林中逃去。马援命军士四处追寻，不见一贼，于是即进诣壶头山。壶头山高一百里，广袤至三百里，是第一著名的天险；再加急湍深滩，千回百折，几乎没有一片坦途，费了若干时日，才寻出一块平原，扎下营寨。举头相望，见蛮众已在高冈守着堵住隘口，虽有千军万马，一时也杀不上去，马援只得耐心静守俟机再动。怎奈一住数日，并无机会，天气忽尔暴热，瘴疠交侵，士卒多染疫身亡，马援亦不免困惫，乃穿壁为屋，入避炎气。有时闻蛮众鼓噪，不得不力疾出来，防备不测，甚至喘息频频，还要三令五申亲厉将士。左右见他尽瘁王事，无不叹惜，有几个且为涕下。中郎将耿舒系建威大将军耿弇胞弟，因见前议不用，终致顿兵壶头，饱尝艰苦心中很觉不平，遂寄书与耿弇，大略说是：前舒上书当先击充，粮虽难运，而兵马可用，军人数万，争欲先奋，今壶头竟不得进，大众怫郁，行且坐死，诚可痛惜！前到临乡，贼无故自至，若夜击之，即可殄灭。伏波类西域贾胡，到一处辄止，以是失利，今果疾疫，皆如舒言。
（本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