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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顿河一直打到大西洋,东方游牧民族马扎尔人,为何能征服整个欧洲?

作者|冷研作者团队-洗兵大秦海上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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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字里沾个“匈”字的古匈牙利人,长期以来在许多人眼里和匈奴人关系剪不断,理还乱,这不仅仅是当代大众的观念,早在古匈牙利民族刚刚出现在欧亚史家的记录中,他们就被追溯到各种古代或当时赫赫有名的游牧民族。

拜占庭编年史家称古匈牙利人为“斯基泰人”或“突厥人”,而西欧史家通常称他们为“匈人”或“阿瓦尔人”,穆斯林史学家则认为古匈牙利人仍然属于突厥人的一个分支,至于古匈牙利人的早期自称则是“马扎尔人”,源于匈牙利最早七部落中最大最强的一个。至于“匈牙利”这个词,则是七个匈牙利人部落和三个可萨人部落的联合体,所谓“十箭部落”的别音了。

▲游牧出身的马扎尔骑兵

虽然史料最早提到古匈牙利人是在830年左右,但作为一个民族,古匈牙利人显然要老得多,马扎尔人操一种古老的芬兰-乌戈尔语,其语法结构和基本词汇基本是芬兰-乌戈尔式的,但是融入了大量突厥语的词汇。今日匈牙利人的亲戚还生活在西伯利亚的西北角,以渔猎为生。

公元830-860年,拜占庭史学家提到顿河及多瑙河下游一带的古匈牙利人,毗邻另外两个游牧民族佩切涅格人与可萨人。几十年过去后,古匈牙利、马扎尔人突然开始向西迁徙,涌入欧洲人的视野,既有当地草场难以容纳更多的游牧民的内在原因,也有更东方入侵者的压迫元素。

893年,位于中亚的萨曼王朝埃米尔向伊斯玛仪·本·艾哈迈德在向东击破喀喇汗国后,又向北猛攻尚未伊斯兰化的突厥人,据说俘虏了可敦和一万五千俘虏,斩首一万多名突厥人。

被萨曼王朝打得大败的突厥人向西迁徙,其中的乌泽人又攻击伏尔加河一带游牧的佩切涅格人,从而引发了一系列西迁的多米诺骨牌——东罗马皇帝试图借马扎尔人攻击保加利亚人,保加利亚人则借西迁的佩切涅格人去攻打马扎尔人的大营,被保加利亚人和佩切涅格人夹击的马扎尔人也被迫西迁,以“七个部落”的名义,进入了喀尔巴阡盆地。

据拜占庭和匈牙利文本记载,时任的匈牙利领袖是阿尔帕德大公,传说中他的父亲是第一位马扎尔领袖阿莫斯,由“雄鹰”与“母野猪”所降生。但阿尔帕德大公对马扎尔七部的统治力十分有限,马扎尔人七部落都有各自的首领,与首领明确的匈人或阿瓦尔人不同,最开始的匈牙利游牧民似乎并不存在一个中枢核心,而更像是自治酋长的联盟。

除了“大公”之外,马扎尔人还有第二领导者“副王”和第三领导者“又副王”的安排,在伊斯兰史学家描述中“容貌俊美,衣以锦缎,佩着银质镀金的武器”的贵族之下是武士集团,武士之下则是游牧平民。

▲阿尔帕德大公

西征前夕,传说马扎尔七部的首领歃血为盟,共同推举阿尔帕德的父亲阿莫斯为大公,大公这一职位将永远有阿莫斯的父系后代保留,但与之相对应,马扎尔人所获得的财富应在首领之中分配,七位首领及其后代也应该在大公的元老议事会议中永远占有一席之地,任何企图破坏盟约的人都应受到永远的诅咒。随后,轰轰烈烈的马扎尔人大西征就开始了。

▲七部落歃血为盟

“当时匈牙利人的思想,除了夺取土地、征服国家和发动战争之外,没有别的选择。若不是那个时候匈牙利人像水蛭一样,享受人血的流淌,他们就不会给后代留下这么多肥沃的土地。”

中世纪匈牙利史学家带着夸耀的态度阐述祖先的征服史。马扎尔人首先越过伏尔加河进入苏兹达尔地区,在第聂伯河一带击破了基辅大公的军队。基辅大公向马扎尔人提供人质、贡金和补给,并引诱他们继续向西前进,穿过喀尔巴阡山脉进入潘诺尼亚,“那里流淌着最高贵的泉水,多瑙河、蒂萨河以及其他许多盛产好鱼的大河,滋养了古代罗马人的牧羊草场”。

阿尔帕德大公于897年挺进潘诺尼亚,占领了“Hungu”之后便以匈牙利人之名行事。当地居住着瓦拉几亚人、斯拉夫人、保加利亚人以及一些佩切涅格人,马扎尔人便向他们逐个开战。

▲马扎尔游牧大军在潘诺尼亚的征服战争

马扎尔人阿尔帕德大公的对手有梅努穆尔特、瓦拉几亚的格卢公爵以及萨拉努斯。马扎尔人先是将部队分作几支军团,一部分围困或攻击潘诺尼亚的要塞,另一部分绕开要塞,向潘诺尼亚深处挺进。

在特兰西瓦尼亚的隘口梅塞斯,当地的瓦拉几亚人在格卢公爵的统领下试图利用有利地形,用弓箭手阻挡马扎尔骑兵。但他们尚未抵达预设阵地,行军队列就遭到了分作两队的马扎尔骑兵从两面的包抄,格卢公爵战死沙场,许多瓦拉几亚人战死,更多的人被马扎尔骑兵俘虏,沦为被铁链锁上换取赎金的肉票或奴隶。

另一位潘诺尼亚的统治者萨拉努斯意识到危险,派遣使者去向东罗马帝国和保加利亚求援,东罗马军和保加利亚军都派遣了援军,面对集结起来的守卫者,马扎尔人再次分兵。

一些马扎尔酋长成功地进攻了大摩拉维亚,占领了尼特拉、辛塔瓦、赫罗霍韦克、特伦森、博隆多克在内的许多要塞,另一些马扎尔骑兵则推迟了围攻梅努莫鲁特,而是在泰特尔与萨拉努斯展开决战。

传说马扎尔人不休不息,在开战前就站在坐骑附近,黎明时分就开始了战斗,马扎尔人把萨拉努斯打得大败,许多潘诺尼亚人的战士在溃退时活活淹死在蒂萨河里。

马扎尔骑兵随即渡过多瑙河,逼近贝尔格莱德,萨兰纳斯公爵的血亲再度纠集起保加利亚人和来自希腊的援军,在多瑙河平原上对抗马扎尔骑兵,不出意料,在广阔的潘诺尼亚平原上对抗来自东方的游牧骑兵绝不是什么好主意——主动出击的马扎尔人再度大捷,俘斩无数,保加利亚人被迫为俘虏支付巨额赎金,并发誓要向马扎尔汗国缴纳“岁币”。

塞尔维亚和克罗地亚随后也落入了马扎尔人之手,一些匈牙利作品甚至吹嘘马扎尔酋长甚至一路打到了君士坦丁堡门外,这显然是接连大胜的马扎尔人的自夸。

喀尔巴阡盆地如今只剩下一个有力的守卫者还有办法组织野战军,巴纳德的格拉德公爵。他统领了一支由库曼人、保加利亚人和瓦拉几亚人组成的步骑混合大军,于蒂米什河阻击马扎尔军。

战役刚开始,马扎尔人受严阵以待的格拉德公爵阻击而不能渡河,但第二天马扎尔军就将骑兵部队一分为二,一半人顺流而下,从下游渡河,另一半人强渡正面,在两面夹击之下,格拉德公爵大败亏输,“所有的军队,像被火焰熔化的蜡一样,被马扎尔的刀剑摧毁”。

如今只剩下马扎尔的老对手梅努穆尔特了,在马扎尔人的三面围攻下,梅努穆尔特的城堡仅仅支撑了不到十三天,大量守卫者已经被游牧骑兵的箭矢所杀,梅努穆尔特被迫投降,把女儿献给阿尔帕德大公的儿子,换取了一条活路。

马扎尔人征服了潘诺尼亚,他们进入了据说是匈人王阿提拉的首都——实际上是罗马人的遗址,阿尔帕德在古罗马城镇阿昆库姆的废墟上建立了汗国的首都,也就是后来的布达佩斯城,更多的马扎尔游牧民接踵而至,在潘诺尼亚的肥沃原野上定居下来。

▲阿昆库姆遗址

▲马扎尔人在潘诺尼亚平原的大量定居点遗址

虽然有了新家,但游牧汗国一旦走上战争之路,就很难停止他们的脚步。马扎尔人的目光转向了西欧,那里比潘诺尼亚更富裕、更发达——城市、贸易、富裕的修道院和大量的人口可以为马扎尔人提供许多奴隶、物资,同时吸引更多的东方同族来投奔。

对于10世纪的西欧军队来说,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面对北亚式的游牧骑兵,匈人、阿瓦尔人都带来了,但马扎尔人的出发地更近,深入西欧的距离更远,因此给西欧人造成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在欧洲人的叙述中,马扎尔人自幼在马背上长大,有数量惊人的马,无论冬天和夏天都在放牧,马匹为他们提供了充分的机动性和后勤来源,“一大群战马、小马和母马跟在他们后面,提供肉和奶,同时,给人一种军势庞大的假象”。

他们都是坚韧耐劳的骑兵,他们通常戴着皮甲、锁铠,手持刀剑、长矛,当然还有弓箭作战——马扎尔人是优良的骑射手,能熟练地在马背上使用弓箭。

战术方面,马扎尔人也表现出充分的游牧军队特质——奸诈。马扎尔人最喜欢的战术就是分兵,派遣一部分军队投入战斗,以假装逃跑的方式引诱敌人追击,而其余的人则埋伏起来,或者包抄敌人的后路。之后,马扎尔人就燃烟为好,伏兵齐出,诱敌部队也一起返身作战,从四面八方发起多层次的攻击。

▲马扎尔战斧

▲马扎尔马镫

▲马扎尔短剑

在诸多游牧汗国中,马扎尔汗国的人口并不充裕,按照最夸张的数字记载,也不过“控弦之士可十万众”。但马扎尔人善用伪装,他们通过烟火迅速集中,行军纵队极不规则,纵深大小不一,既能实现在同一地区集中优势兵力,又能够分兵同时劫掠多处地方,以至于同时期的欧洲作者惊呼马扎尔人是“无数最坏的民族组成的部落......有无数的军队”、“马扎尔人如此之多,除非大地吞噬他们或天堂坍塌压死他们,否则马扎尔人怎么可能被打败?”

在西欧人眼中,“这些恶人喜好争战,就像口渴的人渴求清水。马扎尔人的母亲甚至会在哺乳婴儿之前,就拿着一把锋利的刀,割开婴儿的脸,使婴孩养成忍受伤痛的习惯。马扎尔人在哀悼亲人死亡时也会故意自残,因为作为一个不信上帝,没有良心的异教徒民族,他们宁愿流血而不愿流泪”,“马扎尔人所到之处,到处是成堆的尸体和冒烟的废墟。他们放火烧毁每一个遇到的城镇或村庄,屠杀他们所能找到的所有成年男子,只带走年轻妇女和儿童。”

▲马扎尔骑兵,复合弓、长矛和刀剑是主要武器

马扎尔人在西欧人视角中宛如地狱跑出来的半人半马的恶魔,他们很快向着欧洲腹地进发。907年,巴伐利亚被阿尔帕德大公统领的马扎尔骑兵摧毁殆尽,巴伐利亚伯爵利奥波丁战死。908年,马扎尔人劫掠萨克森与图林根。

909年洗劫了亚琛。910年,东法兰克末代国王“孩童”路易为此纠集了一支大军,为了尽可能动员更多的人,年仅17岁的东法兰克王威胁绞死任何不愿加入王军的人。

结果西元910年,东法兰克军与马扎尔军交战。凌晨时分,天还黑着的时候,马扎尔骑兵趁法兰克士兵们还在睡觉的时候,就突然袭击了他们的营地。袭击来得如此突然,以至于“许多人还没听到马扎尔人的战争呐喊声,就先被箭矢惊醒了。”对另一些东法兰克人来说,“他们的身体被箭矢刺穿了,灵魂升天的速度比他们从梦中醒来的速度”。

▲东法兰克国王“孩童”路易

遭遇重创的基督徒们设法组织起来,追击假装撤退的马扎尔军,结果马扎尔人施展他们从东方游牧民中带来的“回马射”战术,杀死了相当多的追击者。但发誓复仇的东法兰克军表现出极大的勇气,在一整天的时间内设法重整,试图再战,结果再次中了马扎尔人的埋伏——“马扎尔人开始逃跑,并在路上设置了许多陷阱”。

“孩童”路易的大军一头扎进了马扎尔人的埋伏圈,旋即在“战马的嘶鸣和号角的轰鸣”中崩溃了,当马扎尔人从四面八方攻击时,“草地和田野里到处是尸体,河流和河岸都被鲜血染红了”。

胜利的马扎尔人在巴伐利亚、斯瓦比亚、法兰克尼亚和萨克森所向无敌,烧杀抢掠,失败的东法兰克人则被迫向马扎尔人纳贡。巴伐利亚大公“恶人”阿尔努夫甚至不报杀父之仇,在打退几次小规模的马扎尔劫掠队后公开向匈牙利人借道,允许他们通过巴伐利亚入侵其他地区。

另一支庞大的马扎尔军队入侵了意大利,这也是意大利人第一次面对马扎尔人。国王贝伦加尔组织了一支据说比马扎尔军足足多三倍的大军去阻击敌人,匈牙利军队不肯与如此庞大的军队作战,被迫撤退,并在此过程中被追击的意大利军消灭了一部分。

因此马扎尔人向贝伦加尔求和,“承诺交出所有的武器、俘虏和战利品,甚至承诺永远不再攻击意大利,只要他们能安全地回到自己的家园”,被骄傲冲昏头脑的贝伦加尔国王因此认定马扎尔人“简直就是死狗”,居然拒绝了马扎尔人的提议,甚至大摇大摆地渡过布伦塔河追击马扎尔人,殊不知,马扎尔人早已安排了三轮的侧翼伏击,就等着一个半渡而击的战机,很快,马扎尔人就捕捉到了这一机会。

“弦空矢飞,箭羽划破天空时带着弯弧。

厚实的胸甲随后裂开。

就像冰雹打在作物上,

箭矢碰撞盔甲的声音回荡着。

头盔被刀剑击中,被交错的箭雨贯穿的尸体就这样倒下了。”

于布伦塔河之战中阵亡的意大利军多达二万余人,有大量贵族、主教殒命沙场,意大利人也被迫与马扎尔人达成了“结盟的高级形势”。

▲中世纪绘本中的马扎尔战争

马扎尔人于是一发不可收拾,甚至他们在欧洲的征途要远远胜过成吉思汗的蒙古铁骑。926年,马扎尔人渡过莱茵河,一路打到法国西南部,饮马“最后的海洋”大西洋。935年,勃艮第被马扎尔人洗劫。

937年,马扎尔人发动了一次史无前例的远征,马扎尔骑兵在洗劫了法兰克尼亚和斯瓦比亚之后,再次渡过莱茵河,“漫游”了法国全境,一路打到大西洋畔,然后翻越天险阿尔卑斯山,掠夺了卡普亚。942年,马扎尔人在向意大利索贡后,翻越比利牛斯山脉,入侵了西班牙,连一代英主科尔多瓦哈里发阿卜杜·拉赫曼三世都为之震惊。

▲几乎劫掠了整个欧洲的马扎尔汗国

直到10世纪50年代,神圣罗马帝国奥托一世皇帝在奥格斯堡大败马扎尔军,马扎尔人的大掠夺才告一段落,失败的马扎尔人皈依了基督教,逐渐转为定居生活,天道轮回,他们也随后成为了欧洲人抵御更东方游牧民族入侵的“基督之盾”

▲堪称奠定了神圣罗马帝国基础的奥格斯堡之战,以马扎尔人的惨败告终

编后语: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近几年来,匈牙利考古学家们联合其他国家的学者,对匈牙利国内从匈人时期到中世纪的典型古人遗骸样本做了大量的人类分子生物学测试,据说使用了德国马普所1240K的高级探针(1个10万人民币左右)。

结果证明了匈人、阿瓦尔人、马扎尔人的帝国统治精英阶层的东亚来源。

欧洲匈人和中国北方新石器农民,以及蒙古石板墓文化接近,说明他们起源于今蒙古地区,有匈奴血统。

阿瓦尔人的一个典型父系的上游最近的都是鲜卑古代样本,出土地是蘑菇山和扎赉淖尔墓地,更上游的是外蒙新石器时代晚期的样本,这一支的分化地应该就在呼伦贝尔一带,属于鲜卑-柔然人的核心父系。

另一个阿瓦尔人的典型父系上游支系出现在贝加尔湖的西伯利亚古人中,而下游则大量出现在哈萨克、乌兹别克、蒙古人中,这支早期的分化地应该是在贝加尔湖附近,这些人应该是属于被鲜卑-柔然人征服的当地铁勒-高车部落。

马扎尔人古代样本则比较复杂,但其东方类型,在国内的倗国墓地贵族,宁夏彭阳戎狄墓地,外蒙的乌兰朱合文化,石板墓文化,匈奴墓地,天山石人子沟墓地,东北红河墓地,仰韶文化磨沟遗址,都有测出。这支的历史看来非常复杂,起源地应该在西伯利亚,但从新石器时代晚期就南下不断与中原人群混合,目前能占到现在汉族人群的2%左右,但在草原和欧洲区域的支系基本都已灭绝。

参考文献:

《The growth of Magyar power in Europe——From Pannonia to the west》

《Not quite straight fly the arrows from empty bows——Liudprand of Cremona on the Magyars》

《Warriors, weapons, and harness from the 5th–10th centuries in the Carpathian Basin》

《A History of Medieval Hungary, 895-1526》

《Whole genome analysis sheds light on the genetic origin of Huns, Avars and conquering Hungarian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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