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穷兵汉武(二四)公孙贺卷入巫蛊案查无实据,为何仍被刘彻下狱?

汉武帝刘彻晚年最为严重的政治事件,那非巫蛊之祸莫属。这个案件将大量的朝廷重臣和皇亲权贵卷入其中,引发了太子刘据举兵反叛的乱局,给整个西汉朝廷带来了重创。这个案子是从丞相公孙贺父子卷入巫蛊案件开始的,然后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席卷了整个朝廷,引发了长安内乱。然而事后刘彻承认,公孙贺父子与巫蛊案件并没有直接关系,也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在这种查无实据的情况下,刘彻仍然将公孙贺父子下狱,最终使其死于狱中,也牵连了大量的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臣。因此,有人对刘彻这种处理方式感到非常的不解。

公孙贺父子在当时的地位和身份并不简单,可以说既是卫霍外戚集团的代表,也是太子党的话事人,在朝廷中拥有第一无二的地位。公孙贺是刘彻的宠臣,从刘彻即位开始便受到了重用。刘彻册封卫子夫为夫人时,便将卫子夫的长姐卫君孺嫁给了公孙贺,在提拔卫家的同时也加深了公孙家与皇帝的联系。在卫青和霍去病去世后,公孙贺成为卫霍外戚集团在朝廷中的代言人。尤其是在出任了丞相后,他更是太子刘据在朝廷中最为坚定的支持者。当时他的儿子公孙敬声也出任了九卿之一的太仆,父子俩同列三公九卿在历史上也是非常少见的。

然而就是这么一对深受刘彻重视的父子,却在卷入了巫蛊案后被双双下狱处死,让人感到非常的遗憾。很多人解释巫蛊之祸这个大案,一定会从刘彻晚年猜忌朝臣,因而造成人人自危的背景进行考虑。似乎只要沾到了有关巫蛊之祸的任何消息,相关人员就会受到刘彻的严厉处置。很多人认为是公孙贺父子权力太大而被刘彻猜忌,这才遭到了朝廷中反对派的攻讦。反对派利用巫蛊案推波助澜,而刘彻又最痛恨巫蛊事件,所以才毫不留情地将父子俩处死。这也拉开了巫蛊之祸的序幕,使西汉朝廷的政治斗争失控,而引发内乱。

由于史料记载刘彻在巫蛊之祸后总结过事情发生的原委,确定了公孙贺父子并没有实质性地进行巫蛊祈祷的行为,所以很多人将猜忌之说作为案件发生的重要内因。这种说法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得到学者们的认可,将其作为刘彻大开杀戒的理由。虽然这看似有一定的道理,但真正用史实来推测却觉得非常牵强。要说猜忌,每个皇帝都多多少少会有的。因为猜忌就掀起大规模内斗,不惜死几万人也要将对方灭掉,这似乎有些太过疯狂了。如果只是猜忌公孙贺父子,那刘彻又为何在他们死后还让江充继续调查巫蛊案,最终将太子刘据卷入其中?

所以说从史实来看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仅靠猜忌两个字并不能解释公孙贺父子卷入巫蛊案的原因。结合两汉的史料进行分析,可以发现这个案子并不是表面上的简单,而是有着很深层次的原因。刘彻如此操作也不只是冲着公孙贺父子去的,而是有着更为重大的图谋。

实际上在刘彻当政的中后期,西汉朝廷并不是波澜不惊的,而是陷入了暗潮汹涌的乱局。由于刘彻多年来力推扩张领土,和匈奴、南越等边疆少数民族打仗,这给国内带来了极大的负担。虽然国家的领土被大量的扩展,但是在朝廷中却引发了各种不同的声音和矛盾。

在当时朝廷的矛盾中,太子刘据是处于核心矛盾的焦点。由于刘据自小是在刘彻安排的儒家官员的教育中长大的,养成了宅心仁厚的性格,所以对父亲穷兵黩武的行为非常不满,父子俩常常因此而发生争吵。卫青和霍去病在世时还能进行劝说,当卫霍二人去世后,父子俩的矛盾就急剧增加了。于是围绕刘据反对战争的态度,在朝廷中形成了太子党和反太子联盟。太子党以卫霍外戚集团为核心,并拉拢了大量的儒家学者和官员,成为西汉朝廷的主导力量。反太子联盟以刘彻重用的法家官僚为主,还包括李广利的军事集团。

这两派的矛盾极深,逐渐出现了不死不休的斗争态势。这其中一方面是因为儒家官员对法家官员不满,因此对刘彻采取法家的治国策略表达出抵制态度。而法家官员知道刘据即位后必然将他们逐出朝廷,所以各种构陷刘据,想要把他从储君的位置上拉下来。另一方面是因为太子党的势力太大,可以说遍布朝野,就连刘彻的后宫都帮着刘据说话。而后宫又是皇后卫子夫掌管的,刘据作为卫子夫长子,自然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于是出现了卫霍外戚集团权倾朝野的趋势,这让刘彻非常不安心,甚至开始猜忌刘据。

出现这种情况固然有儒家和法家矛盾的外因,而刘彻个人经历的内因却也有更大的影响。刘彻从即位开始便遭到了外戚集团的围攻,一度被窦太后架空皇权,所以他对外戚集团是非常警惕的。刘据与外戚集团的利益纠葛过深,这就让刘彻非常不放心,甚至担心刘据利用外戚集团将其架空。公孙贺是皇后卫子夫的姐夫,又是朝廷的丞相,这身份和地位几乎摆明了卫霍外戚集团统治朝廷的割据。为此刘彻扶持了李广利军事集团进行对抗,有扶持了江充等法家官员监督掣肘,目的就是避免朝廷大权被太子党和卫霍外戚集团独霸。

从史书上记载的公孙贺父子卷入巫蛊案的过程,以及刘彻前后矛盾的行为,可以看出他已经不能忍受太子党独大的割据了。他对公孙贺父子的处置不但是要将朝廷大权重新收回,更是要一举废掉太子刘据。为了完成这个目标,在刘彻的指使下,江充等人炮制了巫蛊案,将矛头对准的公孙贺父子。

当时公孙贺为丞相,公孙敬声为太仆,太子党在朝廷的声望如日中天。再加上刘彻长期在外巡游,刘据经常代理国政,皇后卫子夫管理后宫,这样的局势对太子党非常有利。但是很快爆出了弊案,是公孙敬声挪用了北军军费一千九百万,这可是罕见的巨资,于是他被逮捕入狱。

为了给儿子赎罪,公孙贺请求亲自处理朱安世的案子,以逮捕朱安世来给公孙敬声脱罪。这个案子本是小案,朱安世也不是大人物,而是个跑江湖的,人称阳陵大侠,是“以武犯禁”的罪名被刘彻下诏抓捕的。朱安世很快被公孙贺下狱,但他在狱中却供出了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私通,并指使巫师在祭祀时诅咒皇帝,还在皇帝去甘泉宫在驰道上埋偶人诅咒。于是这个案子就闹大了,不只是贪腐案,这变成了皇室丑闻和巫蛊案。然后公孙贺父子被抓入狱中,然后双双死于狱中,卫青之子卫伉及卫长公主之子曹宗亦被连坐处死。

这个案子其实疑点很多,一看就不是简单的案子。除了公孙贺父子身上没有明显证据外,朱安世身上的疑点更明显。朱安世一个混社会的,怎么会知道皇亲国戚之间的事情?公孙敬声和阳石公主都不小人物,他们的私通肯定是非常隐秘的,怎么会传到社会上去?朱安世不但知道了,而且连细节,包括巫蛊事件的细节都犹如现场目击证人,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关键是朱安世不但扯出了阳石公主,还扯出了卫青之子卫伉和卫长公主之子曹宗,这就更不可思议了。朱安世只是个社会小人物,怎么会与这些权贵结交上?

如果是正常查案,肯定会找公孙贺父子的实证,并把上述疑点一一排除才能定案。这种涉及到丞相和外戚集团的大案,也绝不会让涉案者轻易地死于狱中。然而这些事情都没有做,公孙贺父子就被下狱,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死于狱中,这就太蹊跷了。事后回顾此案,就连刘彻自己都承认没有找到任何实际与公孙贺父子有关的证据。可以说这个案子就是江充等人造出的假案,目的就是为了打击太子刘据的党羽和外戚集团。朱安世的各种说辞,都是办案的江充等人制造出来的,否则那么个小人物怎么会知道这么多皇亲国戚的关系。

很明显,江充制造这个案子不只是为了无线公孙贺父子,更是冲着刘据去的。只要公孙贺父子为了脱罪攀诬上了刘据,他就能把罪责做到最大化,给刘彻废太子制造证据。但废太子这种大事却不是江充这种官吏能操作的,这不但涉及到朝廷和国本,也与法家和儒家两个派系斗争密切相关。如果没有后台暗示或首肯,他做这个事情不但风险巨大,而是十有八九会被当作牺牲品。从当时的政治格局来看,朝廷中没有大臣能支撑这个阴谋,除非刘彻亲自设计这个阴谋。从刘彻后来反复无常和矛盾重重的行为上推测,他就是江充的幕后黑手。

比如公孙贺父子是因巫蛊案死于狱中的,但刘彻在提拔刘屈氂接替公孙贺的丞相时并没有提到巫蛊案,而是给公孙贺扣上了别的罪名。这些罪名包括“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和“以边为援,使内郡自省作车,又令耕者自转,以困农烦扰畜者,重马伤枆,武备衰减;下吏妄赋,百姓流亡;又诈为诏书,以奸传朱安世”。尤其是关于朱安世的案子,明明是刘彻自己下诏的,他却谎称公孙贺矫诏,这就非常无耻了。由此可见,刘彻为了除掉刘据是不择手段的,连皇帝的脸皮都不要了。

刘彻是雄才大略的皇帝,不可能不知道办案讲究证据,更不可能被江充这种小人牵着鼻子走。他不但没有拿到公孙贺父子的证据,甚至自己在下诏时都矛盾重重,可见他对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是非常清楚的。他打算利用这个案子将刘据废掉,自然不会在意证据之类的事情。因为根本没有证据,所以他也就不好写到诏书上,干脆就在诏书上胡说八道,用谎言掩盖真相。可以说刘彻为了合法地将刘据废掉,又不引发朝廷儒家大臣的群体抵制,可谓是费尽心机。但公孙贺的强硬让他的手段没有得逞,于是他变本加厉,所以才有了刘据反叛事件。

公孙贺父子卷入巫蛊案也拉开了巫蛊之祸的序幕,开始了刘彻执政时期最大的国内动乱。这个案子体现出了刘彻作为皇帝的冷酷无情,在皇权斗争之中完全没有了父子和夫妻之间的亲情。他把人类的兽性体现得淋漓尽致,表现出了丛林中那种弱肉强食的残酷情景。为了从儿子手中夺回朝廷的的控制权,他无所不用其极,将道德和亲情抛在一旁,作出不少令人齿冷的事情。这种残忍的政治斗争,将整个西汉朝廷的高层都卷入其中,也给西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在经过刘彻的穷兵黩武后,国家本就陷入了衰败中。再经过这次动乱,西汉国力一落千丈,断崖式的下跌,老百姓的生活就更加困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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